昨日增182例,数字背后,是每一个被折叠的日常

清晨六点,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亮起,弹出的新闻推送简洁而刺目:“昨日新增本土确诊病例182例”,这个三位数,像一枚冰冷的图钉,将我从半梦半醒中钉回现实,182,它不是一个抽象符号,而是182个突然被按下暂停键的人生,是至少182个家庭此起彼伏的焦虑,我熄灭屏幕,房间重归昏暗,但那个数字,连同它背后无边无际的、被折叠的日常,却再也挥之不去。

这182,首先折叠了“附近”,楼下的早餐摊,往日清晨总是蒸腾着暖烘烘的烟火气,豆浆油条的香味能飘到三楼,自从附近街区出现流调轨迹,摊主老李就再没出过摊,微信群里,他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:“配合防疫,暂停几天,大家多保重。”那份熟悉的、触手可及的温热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手机软件里一份份标准化、封装严实的外卖餐盒,电梯里,邻居们默契地保持着更远的距离,点头代替寒暄,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的审视,社区原本计划举办的亲子活动,通知海报还贴在公告栏,上面却已覆了一层薄灰,物理空间并未改变,但一种无形的“距离感”悄然增生,将我们包裹,我们与“附近”的连接,从具身的、感官的,退行为一种高度提防的、信息化的关联,那个充满偶遇、闲聊和意外惊喜的鲜活世界,暂时被收纳进了记忆的抽屉。

昨日增182例,数字背后,是每一个被折叠的日常

这182,更深层地折叠了“时间”,对于确诊者与密接者,时间骤然陷入一种强制性的、空洞的匀质状态,隔离房间的日夜,靠送餐铃声和体温测量来勉强标记,计划被打碎,约定被取消,未来坍缩为一张单调的医学观察表,而对于更广阔的公众,时间则陷入一种“悬停”的焦虑,一项筹备半年的重要会议,一封期待已久的录取通知书,一场约定终身的婚礼庆典,都可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“182”而变得不确定,我们不再能笃定地规划一周、一月之后的事,时间失去了它线性向前的承诺感,变成需要不断与疫情态势进行博弈的变量,我们活在一种“临时状态”里,习惯性地为所有计划准备一个“PLAN B”,这种对时间的预备性焦虑,成了精神上最沉重的折叠。

在种种折叠之下,一些坚韧的“褶皱”也在悄然生长,那是人性试图冲破困局的努力,我看到,社区网格员的统计表格里,除了冷冰冰的户号与人数,角落备注栏里会细心写着:“301老人独居,需每日送餐”、“502家有幼儿,垃圾请优先处理”,年轻的父母发明了阳台“交响乐”,每晚七点,各家各户用锅碗瓢盆敲击出鼓励的节奏,声音笨拙却热烈,老师们在方寸屏幕前,极力让知识穿过信号的阻隔,他们不厌其烦地重复“能听到吗?能看到吗?”,那声音是连接未来的锚点,还有无数普通的志愿者,穿着臃肿的防护服,奔波在楼栋之间,他们背上写着的名字,成了这个时期最动人的符号,这些细微的、具体的努力,像是在被折叠的平整幕布上,顽强地顶起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凸起,它们无法立刻抚平所有的褶皱,却证明了生活的质地从未真正变得光滑而冷漠——它依然粗糙,依然充满颗粒感,因而也依然保有温度与韧性。

昨日新增182例,这个数字终会过去,会被更新的数字取代,但或许,我们不该只急切地等待它归零的那一天,然后如释重负地将其遗忘,这182,以及它所代表的每一个被疫情折叠的日夜,应当成为一个沉静的叩问:当非常态成为常态的阴影,我们该如何守护那些易碎的“附近”、如何安放那颗悬停的“时间”之心、又如何从自身的“褶皱”中汲取力量,而不让心灵在反复折叠中变得僵硬?

昨日增182例,数字背后,是每一个被折叠的日常

生活从未停止,它只是在以另一种形态,艰难而倔强地展开,每一个数字背后,都是史诗,而我们,都是这部折叠史诗里,沉默而不可或缺的注脚。

发表评论